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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去的故乡》苗向东
早年看杜拉斯，她说故乡是永远也回不去的地方，觉有种迷茫的惆怅。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我对这句话的理解日渐深刻。
后来又看鲁迅，先生说，北方固不是我的故乡，南下却又只能是一个客子。恍然间客子的心境便感同身受，于是又想起杜拉斯，故乡果然是个永远也回不去的地方。
故乡意味着童年，意味着亲人的呵护。我们享受着故乡的宁静和简洁，我们挥霍着故乡能带给我们的一切快乐，然后终于有一天，远方寄来了诱惑与憧憬，我们便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告别了故乡。你一旦上路，故乡的大门便永远向你关闭了。于是他们一直往前走——紧紧攥住身上风尘仆仆的征衣走向远方，而且走得越远越好。
后来念到高中，一直都是住校的，家越回越少。再后来到了省城念大学，半年回家一次，渐渐地习惯了没父母在身边的嘘寒问暖。再后来到了沿海工作，因为工作、房子等一大堆琐事困挠着，懒得回家了。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坐了两天的火车，再坐一天的班车，还要走十里山路，等到家时，她的双脚都肿了，母亲端了一盆热水，心疼得直掉泪，一个劲地埋怨山路不好走，说以后没事别再回家了。从那以后，就一直没有回过家乡。
一眨眼就是二十年，前几天身体不舒服，早晨起床照镜子，突然发现憔悴不堪。想起每次回家，母亲都会端详着我的脸说瘦了或者胖了之类的话，突然地格外想家。很想回去看看，看看已经阔别20年的故乡，我决定了归乡的日期。
我回来了。我徘徊在路口，我找不到回家的路，那条我以为闭着眼睛都可以走回去的路，那条路我在梦中无数次的来来回回地走着奔跑着。但是眼前的一切变得那么陌生，我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中慢慢走过，我不认识任何人，也没有人知道我。当我经过他们身边，从他们好奇的眼神中，我知道我的脸上刻满了异乡人的记号。耳边是既熟悉又陌生的乡音。我经过夜色中一盏盏窗前的灯，可是却没有一扇门是我所熟悉的，是我可以去扣响它的。我想念的人都离开了，没有了他们，故乡只是一个空洞的地名。唯一留下的是我最爱的外婆，可是一年前的冬天她就因病去世了。我努力地回想一年前的冬天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为什么从来不曾听见她的呼唤？
记得那首《一样的月光》中唱到：什么时候蛙鸣柳荫都成了记忆，什么时候家乡变得如此的拥挤，七彩霓虹将夜空点缀得如此美丽，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
是啊，也许，都在改变，我们在变，家乡更在变。唯一不变的，也许就只有那些美好的回忆了。可惜，那样的日子永远回不去了。故乡即使那条记忆中的街道依旧太平，即使房子没有破落，即使故人依旧在，可是，时间永是在流逝，那月光皎洁的夜晚，那几个女孩银铃般的笑声，清脆甘甜的水果和鸟虫的鸣叫，再也没有了，永远也不存在了。那个时候的你已经不再有了。
也许故乡就是那么一块遥远的地方，我们非得用千山万水隔着，我们才能寄托浓浓的乡愁。或者我们从来就是用故乡这个名称存放着人世间最单纯最美好的瞬间，用作鼓励自己不断前行的力量呢。
哲人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我想故乡也是如此，《围城》说，人离开一个地方，就像死了一回。一旦离开便再也回不去，杜拉斯的心境我在多年之后才能真正的体会。
近日看《藕与莼菜》，叶圣陶说，所恋在哪里，哪里便是故乡，自己似乎突然找到了关于故乡的所有解释，心下又归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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