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时光

【一别经年,各自流离。】

南落 回帖奖励 楼主 2012-12-21 06:59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南落 于 2012-12-21 15:07 编辑

【一别经年,各自流离。】

文。南落


    三点一刻,南落依旧是失眠,双眼疲惫地盯着天花板,潜意识里却抗拒着睡眠。南落一直认为,睡觉的时候大脑会陷入无意识状态,从而会忘却所有,这是南落所恐慌的。
    打开电脑,习惯性的点进半城,荧屏瞬间暗下来,漆黑的页面映入眼前,这座白天热闹非凡的黑城,像是陷入了永恒的黑暗,寂静无声。

    南落不知道为什么会固执的守着这座黑城,就像当初无意间闯入便不可抑止的爱上了这里。也许是它的名字叫半城,那句“只有两个人,才是完整的城”让南落的心尖锐的痛。
    南落安静的浏览着帖子,耳边是舍友平缓的呼吸声。南落习惯在深夜里写字看文,独自享受被黑暗包围的孤独,能让烦躁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五月初,悲伤就那么措不及防的汹涌而至。

    南落躺在学校后山那片空荡的草地上,伸开双手,闭上眼睛。南落总是觉得,只有这样,才会有那么一刻的放松。耳边是漫不经心而过的风声,夹杂着一些他所不知的虫鸣声。
    五月的天空,总是一副冷漠的模样。再也看不到牛奶般白色的云,也没有仿佛病了一样的蓝。总是这样模棱两可,像是南落的心情,混浊不清。

    南落讨厌这样的天气,就像讨厌自己捉摸不定的心情一样。

    迟沫在遥远的云南给南落发来了彩信。
    照片上,迟沫的笑依旧淡然安定。迟沫穿着五颜六色的长裙,戴着翘边织花帽子,在一片绚丽中,恬静如一朵含苞的百合。迟沫说,小南,你都不知道云南有多美。
    南落笑。
    迟沫说,小南,你知道吗,云南的天是我从未见过的蓝,像是死前的回光返照般圣洁。云南的云比我想象的还要低。大片大片的,像是纯牛奶凝结在天空里一样。我总觉得一伸手就能摸到。
    南落笑。
    迟沫说,小南,云南没有一切世俗的喧嚣。没有书本,没有导师,没有论文,没有闹钟,没有束缚。唯一遗憾的是,也没有你。

    南落关掉QQ,突然有股想哭的冲动。

    南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听讲座,想了半天,想出一个很操蛋的理由:学无止境。
    打开手机,南落依旧习惯性的隐身,一遍一遍的翻着QQ列表,突然不知道该去找谁说一句闲话。习惯是个很强大很可怕的东西,南落习惯了隐身,习惯了不诉悲伤,习惯了硬着头皮装坚强,习惯了在时光的繁锦中,独自旁观。也习惯了习惯。
    一直都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小忧伤,小矫情是很可耻的。可是南落终是不知道,原来在自己的身体里,忧伤一直都是很强势的存在着,默不作声,却如影随形。
    在很多时候,南落总是很怀念以前的时光。在社团激情澎湃的自己,在球场上骄傲自信的自己,那些细小的时刻中,曾嚣张跋扈,轰轰烈烈的自己。那些再也寻不到踪迹的年少,那些流失的旧时光。只是南落从不知道,自己的心会有那么多不可发现的缝隙,让那么多的悲伤溜进驻足,日积月累的强大如此。

    成长是一种清醒的孤独。

    迟沫从遥远的云南转到了西藏。
    她的声音从那片苍凉的地方传来,在呼啸的狂风中,尤为落寞。
    南落闭上双眼,仿佛看见睡袋中,迟沫蜷缩的身体,微笑的疲倦脸庞,以及拿着僵硬面包的纤细双手。迟沫一直固执的认为,只要虔心祈祷,在那片不可预知的领域里,就会出现所谓的神明。
    南落从未觉得这个想法幼稚,他只是难过,为了那些飘渺的信念。
    迟沫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兴奋,她说,南落南落,刚刚一只雄鹰从我头顶飞过。你听它们的叫声,原来是这样的声嘶力竭。迟沫说,小南,你一定要来西藏。

    一定要来。

    南落依旧喜欢躺在学校后山那片空地上。有时候闭着双眼,有时候看呆板的天空中,几朵淡淡的云飘来飘去。看着看着,南落的眼角就会有微凉的液体蹒跚而出。
    或是一个人坐在图书馆的角落里,翻着一本不知名的书,耳机里单曲《天空之城》。
    或是坐在教室里,回想着那些流逝的点点滴滴。一幕幕残缺不全的映像慢慢的组合,破裂,再组合,再破裂。到最后终是剪辑不成一部短篇。

    五月末,南落接到迟沫的电话。迟沫的哭声清晰的疼痛着他每一寸皮肤。
    迟沫说,怎么办,我突然回忆不出你的笑声了。

    南落笑,突然想,我们都要幸福。


    南落对着电脑,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恍惚间又像回到了那个清凉夏天,闪过无数画面最后却变得灰白空洞。视线慢慢模糊,舍友的呼吸声,电脑的荧光,脉搏跳动声,像是突然被抽离了这个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沉寂之中。
    许久许久,耳边传来了一声声心脏跳动的声音,犹如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光年。南落沉默着,双手放在键盘上敲下了几个字,又删掉,如此反复了好几次。
    关掉电脑,南落走到阳台,空洞的看着远处泛白的天空,时间像是凝固了一般。

    丝染,其实南落学校并没有后山,只在大门旁有一个小山坡,可是他从来不会去那里,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走路,一个人走过操场去教学楼天台吹风,穿过翡翠湖去图书馆五楼看书,越过学校南门到东江边的草地上躺着发呆。
    南落会闹小情绪,会矫情,但不会哭。在他的观点里哭是懦弱的表现,即使哭也不会让任何人看见。
    南落很沉默,不喜欢笑。因为,现实里并没有一个叫迟沫的女孩,因为,没有人再像她。


    南落不喜欢枯燥乏味的编程课,每当老师长篇大论的时候,南落都会果断的把红蜘蛛干掉,然后隐身登陆到半城。
    白天的半城依旧漆黑如墨,却多了丝人气。最上方显示的是五个白色大字:漂泊的灵魂。
    南落看着他们在帖子里聊得热火朝天,话题多是围绕着丝染。他们说,丝染,你跟南落有什么内幕?丝染,什么时候也写一篇文字送我?丝染,我好羡慕南落,你都没写过文送我。丝染,你跟南落要幸福。丝染只回了一句话:看二楼。
    南落翻到帖子的最前面,看到二楼的那句话就笑了,上面写着: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问题,找南落。

    南落,为什么我是游灵,你是稻草人?
    因为你只是会员,而我是论坛管理。
    游灵、边缘人、守墓人、守望者、葬魂者、稻草人。南落,我突然有点明白你为什么要守着这座黑城了。

    南落狠狠的吸了口气,关了电脑走出了教室。

    盛夏的夜幕总是姗姗来迟,南落站在教室走廊,抬起头眯着眼睛,映入眼前的是夕阳洒落的一大片余辉。像是即将腐朽的老人,灰败的光辉里透着些许温暖,却也掩盖不住那些行将就木地悲伤。
    南落向着南门走去,穿过南门就可以看到平缓清澈的东江。江边被改造成了一个公园,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跑步,几对情侣说说笑笑,靠近南门的是一群垂钓的人,有老人有中年也有学生。这些都不是南落在意的,南落的目标是另一边东江大桥前不远的一个石椅。
    南落拿着相机不停的修正角度,然后站在某个位置上,用相机对准了夕阳一动也不动,某一刻里,咔咔咔,连拍了三张。
    南落愣了一下,看着相机里的相片,伸了伸手终究没有删除。照片里是一个昏黄的夕阳,小半身影已经没入了大桥里,天边是红白相间的云朵,水面上是桥与夕阳的倒影。而右边,是一个长发齐肩,穿着白色T恤牛仔短裤帆布鞋的漂亮女生,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笑起来温暖如初阳。南落收起相机,向南门跑去。

    两点一刻的半城,少了些许热闹,多了丝安宁寂静。漆黑如墨,却让人安心。南落把这几天拍的相片整理到了一个帖子上。帖名是南落喜欢的一句诗:你的夕阳,我的容颜,谁的三分之一年。想了想最终还是加上了一句话:我把自身置于阳光之中,电脑屏幕上布满阳光图片,这样是不是就可以温暖如初?

    南落,你又这么晚睡。
    丝染,你知道我的习惯的。
    南落,那相片上的女生是谁?你,女朋友吗?

    南落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手指微微颤抖,呼吸变得有些凌乱。啪的一声,手足无措的盖上了笔记本。
    舍友的平缓呼吸声有了丝停顿,轻轻的飘来一句话,南落,在干嘛呢,这么晚了还不睡?哦,没,就睡了。
    南落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绪不受控制的扩散,眼前的影像越来越模糊,天花板似乎变得扭曲,随即变成一个旋涡,在南落想要睁开眼的一瞬,突然,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那是五年前的一个傍晚。也是在江边,只不过那条江叫北江,那座城叫英德。
    南落看着眼前的女孩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在拍夕阳的一瞬间女孩刚好闯进镜头,于是就出现了现在这一幕。
    我不是故意偷拍你的,我只是在拍夕阳,然后你刚好走过......
    不用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我不管,你得补偿我。
    南落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孩,不知眼花还是幻觉,南落看到了女孩头上长出了两个小尖角,背后多了对翅膀,在笑的一瞬间似乎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南落晃了晃脑袋,说,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
    女孩被南落的表情逗笑,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是天上的月亮,眼里满是天真得意,笑声很欢快,很容易感染人。女孩上下打量着南落,这才对嘛,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南落,南方的南,落叶的落,你呢?
    哦,这样啊,我叫南溪,南落的南,溪流的溪。

    南溪,你要的相片。
    呀,你把我拍得这么难看?
    哪有,我拍得很漂亮好吧。
    嗯,确实,我挺漂亮的。

    南落,你看。
    这是罂粟花?
    嗯,我拍的。
    可是这里并没有罂粟花啊。
    这是秘密。

    南落,你背我上去嘛。
    我不要,你这么重。
    南落,你找死。

    南溪,有没有告诉过你,很喜欢你的笑啊。
    南落,有没有告诉过你,很喜欢你啊。

    南落,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永远?
    有,只要有你,只要有我,只要我们相信。
    ......
    画面不停的旋转扭曲,像是放电影一般,快进穿插混乱不堪。“南落,你在哪”“南落,我找不到你”“南落,我不想死,我想跟你在一起”“南落......”
    啪的一声,南落突然坐了起来,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舍友抬着手,诧异的看着南落,地面上是刚刚掉下去的书。南落,你没事吧?生病了?没,没事,做噩梦了。嗯,那就好,你注意休息,我去图书馆。
    南落起身走到了阳台,用手捧了捧冷水泼在脸上,不停的冲洗眼角的液体,直到发际全部湿透。只是眼神依旧像是迷失一般,思绪并未回归。南落靠着墙边,缓缓的坐了下去,手臂抱着膝盖,全身不停的颤抖。终究,不可抑制的,泪流满面。

    恍惚中,好像又听到了南溪说,南落,你知道最美的恋爱是什么吗?是离别。


    南落沉默了很多,哪怕是看到有感觉的帖子也不会再去回复,只是在看完之后默默的关闭。半城里的人依旧聊得热火朝天,南落觉得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或者说是说不出口了。
    南落看着丝染的个性签名突然很难过。南落不会说话,不会哄人,更不会安慰人。更多的时候他会选择给对方一个拥抱,安静的陪伴在身边。他觉得,说得再多不如一个拥抱来得实际。可是现在连拥抱都给予不了,隔着电脑的两端,敲出的文字刹那变得苍白无力,这是文字的悲哀。
    南落从来不喜欢打电话,不仅是不愿意说话,更多的是网络与电话一样,带给南落的都是无力的虚无感。这种虚无感让南落一直无所适从。
    天空之城的音乐响起,南落快速的抓起了手机,喂,丝染,丝染,你怎么了?电话的另一端寂静无声,空气沉重得过分压抑,像是有四面墙不断的向着中间挤压,有座大山压在了心头一般。南落不停的喊着丝染,每次都是连喊三声。似乎一个人的名字与连喊三声成了南落的一个习惯,就像每次喝醉酒,南落都会重复的拨打着某个号码,然后不可抑止的痛哭流泪,嘴里不停的喊着某个名字,靠近点,再近点,依稀能听到,南溪南溪南溪......

    丝染终究没有说话,在沉默了十分钟后挂断了电话。南落浑身无力的靠在墙上,胸口处隐隐作痛。好久没有这种感觉,而上一次,是五年之前。

    南落打开了电脑,在个性签名里写下了九个字,再孤单的夜,也有我在。
    丝染说,求求你,不要放弃我。世界这么大,一个人的我,太孤单,太害怕。


    南落在上课的时候收到了丝染的彩信,彩信的主题只有一个字,落。南落喜欢A4纸,每次写字时都会买大量的A4纸,然后唰唰唰的写出一个个漂亮的字,像是音符在指尖不停的跳动,谱写成一曲动人的旋律。南落喜欢纯粹的白与极致的黑,这两种极端的色彩像极了南落的性格,要么全有,要么一无所有。
    白纸黑字,似乎是天生最般配的颜色。可是南落更喜欢白中透红,也习惯了用红色的中性笔在A4纸上书写,一个个色彩鲜明的文字,一如身体里流淌的红。
    只是,这绝不是南落想要的。白色的A4纸里一个大大的落字,鲜艳夺目,直刺心底。照片里隐隐约约能看到指甲划过的痕迹,这是用手指用鲜血一笔一划写出来的落字。
    南落冲出了教室,在同学目瞪口呆中,不顾老师的叫唤。南落疯狂的打丝染的电话,一次次提示无人接听,然后一连发了十几条短信。南落靠着江边的柳树,大口大口的呼吸,像是要窒息了一般。

    丝染说,没人爱我。
    南落说,你有我。


    两点一刻,习惯性失眠,丝染的彩信。
    一身纯白色的连衣裙,及腰的长发随风飘荡,左手挽着发丝绕过耳旁,手上戴着一串绕了四圈的佛珠,一张精致的脸带着浅浅的笑,阳光温暖而不强烈,周身是一片五颜六色的花海,红的白的蓝的黄的,像是人间仙境,真仙下凡。
    丝染说,很喜欢你置身花海的那张相片,于是我寻了这样一个地方,拍了这样一张相片。只是于你于我,再美的风景,再高超的摄影技术,依旧掩盖不住双眼里的疲惫,骨子里透出来的不可磨灭的忧伤。南落,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
    夜似乎安静得有点过分,南落躺在床上,放下手机。眼睛里尽是迷茫,或许他从未想过这些,从未考虑过所谓的走出与看透,放下与看开。看不看透,放不放开,于他而言真的是没什么区别。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过自己的生活,而这样的日子,整整持续了五年。
    或许,是我错了。南落想着,然后沉沉的睡去。


    画面倒回五年前。

    南溪说,南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南落问,去哪?
    南落拉着南溪的手,小小翼翼地走着,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踩到这些黄得闪亮却柔弱的花朵。这是爱花之人绝不允许的,哪怕这只是一个小山坡。而他,本就是个极爱种花之人,用他的话说,每一朵花都是有灵魂的。
    这是一片橙黄的山坡。大片大片的菊花,一直绵延至远处模糊的青山。青黄交错的色彩充斥着整个眼球,隐隐有让人化身自然的韵味。南落从未想过这座小城里还有如此美丽的地方,特别是山坡上面不远的地方,几株半米多高的花枝开着圣洁的白花,以及妖艳的红色,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南落愣在那里,然后缓缓的走到近前,鲜红的花朵摇曳在微风中,奔放而妖冶,一股微甜苦香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南落俯下身,用手轻柔的抚摸花朵,脸上是认真与执着,像是朝圣一般。
    这是,上次我拍的罂粟花。南溪看着南落如此认真的表情,像是入了迷一般。南溪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南落的情形,高高瘦瘦地,皮肤偏黑,一脸清秀却带着点点冷漠。也是在江边,也是在拍夕阳,她盯着南落一动也不动,似乎他的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吸引着她的眼球。往后的每个周末,她都会来到江边,寻找南落的身影,或许是冥冥之中注定要相遇,她鬼使神差的闯进了他的镜头。

    这场相遇是故意的。也正因如此,老天在给了他们一场深刻爱恋的同时,也注定了要悲剧收尾。
    “谁将罂粟花种于路旁,任令它生长,纯良的他不知花险恶,沉溺在它的幽香。”
    南落,笑一个。南落回过头来看着南溪,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咔嚓,旋转,定格。一大片金黄的花海,南落置身其中,旁边是几抹妖冶的红。往后许多年,这一幕永远的留在了南落的脑海。
    罂粟花花语,浪漫而绝望的死亡之恋,引领走向毁灭的诱惑。
  

    团校培训,班级活动,演讲比赛,文学社征文,图书馆义工,南落觉得生活太过紧凑,像是高速旋转的陀螺,不停的加速加速,也许在某个时刻里突然就静止,然后便是浑身散架,不得不停下来休整。
    只是这些忙碌充实了南落的生活,左右了南落的思绪。更多的时候南落是想着工作的事,想着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想着激情想着励志。
    书上说,要想让自己不再悲伤不再难过的最好方法是让生活变得忙碌,因为忙到连悲伤难过的时间都没有了,也就不会难过了。
    南落似乎变得快乐一些了,他们说着。南落开始拒绝写文字,或许是怕一拿起笔,流淌出来的全是忧伤,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当南落心里满满的全是阳光时,也就能再拿起笔,写出一些温暖明媚的文字。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或许,只有南落自己知道。


    南落依旧固守着那座黑城。也许到最后,连南落自己也忘记了最初固守在这里的理由了。而现在更像是一种习惯,一种强迫性的习惯。
    南落一直认为,文字是一个人内心最真实的体现。很多说不出口的话,隐藏的秘密,一时的情绪,都能从文字里窥出一二。或许这种沉默的诉说方式,看不到表情听不出口气,更能让人心安。另一个方面也更容易的隐藏自己,用最无所谓的语句去诉说最难过的话。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矛盾着,至少南落是这样认为的,也是一直这样做着。
    当初无意间闯入半城是因为文字,与丝染的相交也是因为文字。还记得丝染说,南落,什么时候能写出平淡温暖的文字?
    南落一直相信着,终有一天,自己会写出温暖明媚的文字。让文字化作春风,温暖所有寒冷的心。

    相识的时候南落已经是管理,而丝染像是受伤的小鹿,一个人闯进了黑城独自疗伤。一篇篇或心情或日记或小说发表在了黑城。人人都说,丝染,很喜欢你的文字,丝染,你的文字平淡得让人安心,丝染,你的文字好温暖我好喜欢你。
    南落一篇一篇的看下来,然后在最新的那篇里,回复了一句话。很平淡的文字,却透露着不可磨灭的忧伤,也许别人看到的是你的平淡与温暖,却忘了你只是一个女子,也有忧伤也有情绪,骄傲如你,不会让自己难受,只是,你的忧伤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很久很久以后,南落说,丝染,有没有告诉过你,很喜欢你的文字。丝染回,南落,有没有告诉过你,很喜欢南落两个字。


    迟沫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有蓝色的光打在她疲倦的脸上,在黑暗中,有些失真。迟沫本身就是骨架很小的女生,现在蜷缩在一张椅子上,背影极是诡异的僵直着。南落不仅有些失神,嘴边迟沫两个字怎么也喊不出来。
    “南落。”迟沫转过头,有蓝色光影的脸上,对着南落微微笑着,两行眼泪慢慢的滑下。
    南落揉揉了眼睛,看了下时间,凌晨三点。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床头的椅子上空荡的有些凄清,电脑还没关,放着南落早已忘记名字的音乐。
    走到窗户边,南落点了根烟,三点一刻的夜,死一般的幽静。南落突然就记不起,这是第几次梦到玩电脑通宵的迟沫了。

    六月,南落想起兵慌马乱这个词。迟沫靠在他肩膀上,用手挡住扑面而来的阳光。窗外急速倒退的风景里,南落和迟沫的脸,打在窗户上,透明而哀伤。
    南落喜欢流浪。喜欢背着简单的包,挎着相机,走过一座又一座城市,拍下一段又一段的故事。难过一场又一场的离别。
    南落说,或许自己骨子里就是极不安分的,所以才会停不下来。
    迟沫笑,蜷缩在座位上,南落,每个人都是无法拒绝安定的。只是,时间问题吧。

    彼时,是2009年盛夏,南落和迟沫在兵荒马乱的A城,横冲直撞。
    泡面。公园长椅。落寞。陌生。
    这是南落第一次认识到,原来所谓的流浪,并不是那般潇洒和不羁。现实总是会以最直白的方式回应你所谓的个性,惨烈而无奈。将南落心中那个遥不可及而又美丽的梦想击的粉碎。

    既是如此,南落依旧无法停下流浪的脚步。只是执拗,是无可奈何,还是其他什么,南落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清楚,自己回不了头。
    年少的固执,如此嚣张跋扈。
    08年末,迟沫坐在南落对面,厚重的羽绒服把娇小的迟沫裹在里面。
    “给”迟沫把手上的热水瓶递给南落,南落愣了片刻,脸在瞬间红透了整个漫长的冬季。
    “我喜欢一个人旅行。当然啦,旅行是很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流浪,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颠沛流离,不知道可以停在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停下来。虽然很辛苦,可是很奇怪,自己的内心却很享受,始终停不下来。”迟沫看着窗外,幽幽的说:“我不是任性哦,只是,生命很可贵,不能荒废,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就足够了。”
    迟沫转过头,南落看见她眼中细小的血丝,密密麻麻,扭曲缠绕。
    “我叫南落,你呢?”
    那年,南落十九,迟沫十八。两个人,美好的不成样子。

    迟沫第一次流鼻血,将雪白的床单染得格外鲜艳。那是南落住过的最好的旅馆,一张床,一台吊灯。
    迟沫蜷缩在他怀里,听他说自己的倔强,自己的执拗,自己的梦想。身下的床单被压得皱巴巴的,纹理凌乱,像极了南落流浪的心情。
    迟沫起身,去卫生间,关起门来不停的咳嗽。
    南落靠在门上,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如此懦弱,如此的不堪一击。迟沫对着南落笑说,没事的。鼻下,被水冲洗过的血渍若隐若现。
    南落记得,好像自己相信命运。
    所以南落一直都觉得,自己遇到迟沫是命运,理所当然,失去也是命运。南落蹲下来,笑着笑着,眼泪就夺眶而出,凉凉的。

    南落的最后一站是乌镇,小桥,流水,细雨,旗袍,油纸伞。是迟沫喜欢的模样。
    他们住在沿河的客栈,晚上的时候,看河边来往的人群,看河上飘散的一盏盏许愿灯。
    迟沫问,那些许愿灯灵验吗?
    客栈老板说,哪有什么灵不灵验的,都是游客喜欢,图个乐子的。迟沫说,哦。将手心的纸条装回口袋。
    眼前的灯模糊成一片七彩的光。
    2010年,南落和迟沫约定,他们要停止流浪,回到安稳的城市,安定的工作,生活。然后两个人会真正的去旅游。坐飞机,住宾馆。去西藏,去云南,去普罗旺斯。
    迟沫笑,说好。
  
    南落关掉窗户,打开电脑,屏幕上,迟沫眼睛弯成月牙。
    南落还是会不停的想到流浪,不同的是,再没有当初的无所顾忌和义无反顾。只是每次回想,还是会莫名的心酸微笑。
    迟沫说的对,每个人都是无法拒绝安定的。只是时间问题。
    南落也终是明白,生活不是童话,没有轰轰烈烈,没有童话没有彩排没有重来。年少终是年少,一去数年,无人经起。
    而他和迟沫终是,一别经年,各自流离。
    南落躺回床上,看了下时间,2011年六月三号。
    南落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纸条,摊开放在胸口,泪流满面。

    纸条上,迟沫的字迹在已经模糊:“我不想死。”


    南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这样一篇文字,是该欣慰丝染写出自己的故事,还是该痛哭一场。一直都活在回忆里,却也最害怕接触曾经深刻入骨的东西。
    三天前,丝染说,南落,给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吧。
    三天后,丝染说,南落,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写文了。
    南落步履蹒跚地走出了宿舍,走廊的风徐徐的吹来,拂过脸颊带走点点晶莹。南落靠着栏杆,不可抑止的呜咽抽泣。
    故事里终究与记忆有部分出入,或许那是丝染的回忆,或者那是未来的畅想。迟沫迟沫,是南溪,也是丝染。
    南落给丝染发信息,我们都太念旧,所以才不会很好的释然。


    第二天天刚亮,南落坐上了回家的车。
    五个小时后,南落再一次来到了记忆里的那个小山坡,满山遍野的菊花与记忆重叠。南落站在花丛里,恍惚间像是看到了五年之前,自己拉着南溪,一脸幸福的从身边走过。每走一步,脚下的罂粟便迅速的盛开,直到那幸福的身影渐行渐远,一直蔓延至远方,没入远处的青山。
    南落静静的站着,半响后深深的吸了口气,向山坡上走去。时隔五年,鲜艳的罂粟依旧妖娆绽放。只是却也能看出,此花非彼花,五年,于花而言已是五个轮回。南落轻轻的抚摸花朵,拿出相机拍下了花的所有侧面。

    南落一直都相信命运,遇见南溪是命运,失去南溪是命运,而现在遇见丝染,也是命运。只是我们都忘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命中注定,还有一个词叫造化弄人。于是我们都一厢情愿的以为事情会按照自己设想的轨迹发展。似乎一切都在自己的把握之中,一切都还可以挽回。却不知道,天意不可测,未来不可揣。
    人,不都是要失去才会懂得珍惜的。爱情的最终结果也不过是化为了亲情与柴米油盐,真正能让爱情保持美好的唯一方法,便是中途退场。只有不停的怀念,才能成就美好的爱情。只是这样美好的爱情有一份也就够了,再多一份便会承受不起,最终伤得体无完肤。

    丝染说,南落,她回来了,要我跟她去普罗旺斯。

    南落愣了愣,脑海里浮现出丝染温柔浅笑的模样,如一道初阳,刺破了漆黑的夜空,照亮了整座城池。南落不知道该怎样去回应,在这个极度缺乏信仰的年代,若还有一丝的信仰,南落想,也许只有爱情。只是面对这个兵慌马乱的世界,南落还能承诺些什么呢。
    南落停下了正在编辑的彩信,彩信里是一簇妖冶的罂粟以及一大片鲜艳的郁金香。而彩信的主题是:我去找你吧。

    画面一转,南落又想起了那个夜晚。
    丝染在电话里哭得声斯力竭,南落,我想妈妈了,好想好想,南落,你知道吗。南落说,我知道我知道。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从小一个人安静的成长,没有玩伴没有童话,一天到晚守着个空荡荡的房子,安静得可怕,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爸妈早出晚归,剩下的只是疲惫,如何有时间陪你伴你抱你。南落理解爸妈,所以从来不会诉说孤单,只是越发的沉默。
    或许也正是缺乏成长中的温暖,南落才会对爱情如此的固执,一点点的温暖就可以让南落义无反顾地跳下深渊。朋友说,南落,你对身边的人太好,对自己太过残忍。
    相对于家庭破碎,南落还是觉得应该知足的,至少自己还有一个完整的家。也正因如此,南落才会这样地心疼丝染。

    南落,我应该去吗?
    丝染,去找她吧,去普罗旺斯,那个你曾梦想的地方,带着我的祝福去。

    敲下这行字的时候南落的心脏在狠狠的抽搐,犹如突然被人刺了几刀。是不是,开口挽留了就能相濡以沫?是不是,早一点遇见就能相守到老?有多少感情,是因为心中的顾虑,因为对感情的迟疑,因为沉溺于回忆,最后在将要开口之时失之交臂黯然收场?南落对着屏幕,热泪盈眶。突然觉得,原来,真正不懂爱的,一直都是自己。
    丝染的头像暗淡下去了,南落失眠了一晚上。


    南落,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至少,比以前好很多。
    南落,我们可不可以狠狠的快乐?
    南落,你知道最美的恋爱是什么吗?是离别。
    南落,我走了,你要保重。
    南落南落南落,再见,再不见。

    丝染终究还是走了,在说完的下一刻,登上了去普罗旺斯的飞机。
    五年之前,五年之后,生离死别,这,就是爱情的最美形态吗?若是这样,还不如,散了这最美形态,留一份缺憾于爱情里,柴米油盐本就是最美的相守到老。只是只是,道理,不都是事后悟出来的吗。


    她说,你知道最美的恋爱是什么吗?是离别。她告诉他答案,但是他还是不明白。他全然不理解爱情。有谁懂呢?






    【 欠文之一,拒绝复制。如有雷同,请找丝染。  2012.11.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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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生 发表于 2012-12-21 07:49
hi,亲爱的
若你披着山岚远去,我将匍匐成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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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鸢。 发表于 2012-12-21 09:33
成长是一种清醒的孤独。
想要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与你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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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 发表于 2012-12-21 13:25
死人啊。我又看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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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落 发表于 2012-12-21 13:46
南生 发表于 2012-12-21 15:49
hi,亲爱的

hi,亲爱
从来不见也好、也省得情丝萦绕。 原来不熟也好、就不会这般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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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落 发表于 2012-12-21 13:47
红。 发表于 2012-12-21 21:25
死人啊。我又看了一遍。

以前看过?
从来不见也好、也省得情丝萦绕。 原来不熟也好、就不会这般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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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落 发表于 2012-12-21 13:47
路鸢。 发表于 2012-12-21 17:33
成长是一种清醒的孤独。

这不是我说的。
从来不见也好、也省得情丝萦绕。 原来不熟也好、就不会这般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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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 发表于 2012-12-21 14:29
南落 发表于 2012-12-21 21:47
以前看过?

嗯。我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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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陌 发表于 2012-12-21 14:51
虽美却凄。
时间淹没过往,忍住悲伤,且将前尘隐藏。寻回迷失方向,重展翅膀,天际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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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落 发表于 2012-12-21 16:34
本帖最后由 南落 于 2012-12-22 17:26 编辑
红。 发表于 2012-12-21 22:29
嗯。我看过。


这里,也是想了好久才决定发的。欠人的。
从来不见也好、也省得情丝萦绕。 原来不熟也好、就不会这般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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