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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动物》作者不详
本帖最后由 时代·男爵。 于 2012-9-1 22:13 编辑
1.
猪圈里来了一头母猪，长了一个圆滚滚的粉红色漂亮屁股。母猪经常扭动着腰肢在猪圈里散步，公猪们就流着口水跟在它的屁股后面求欢，甚至不惜为它大打出手，但是其他母猪们却嗤之以鼻。母猪并不以为然，它总是在心里暗暗骂：这群蠢猪，又臭又脏，离我远点！农夫对他不会生育的妻子说：这是头不会下崽的猪，咱们叫屠夫把它宰了吧。他的妻子听了气的扭头就跑。屠夫来了，拿了一把锈迹斑斑的杀猪刀。手起刀落的瞬间，母猪看清了屠夫的脸，呵，这不就是她苦苦等待的爱人么。前世里，她的爱人最喜欢拍着她的屁股叫她：嗨，我的小猪。他们终于在今生又重逢了。母猪扭了几下屁股，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2.
路边蹲着一只流浪猫，全身毛色乌黑发亮，长了一对琥珀色的玻璃眼球。黑猫总是懒洋洋地躺在垃圾桶旁晒太阳，很少抬起眼睛看人。年纪大点的人看到它，总是皱着眉说：黑猫，不吉利。年轻人也嫌恶的绕着它走。也有那么几个自认心地不错的人将剩饭剩菜一股脑儿地倒在它面前，居高临下地说：吃吧。那些剩菜剩饭有时散发着一股作呕的馊味。黑猫不屑地“嗤”了一声，站起身抖抖毛走开了。留下那些人尴尬地站在原地。愚蠢又虚伪的人类，黑猫想。它骄傲的头也不回，猫步走的又优雅又高贵。
3.
还是继续说说那只黑猫的故事。有一天有个女孩把黑猫带回了家，虽然没问过黑猫同不同意，但是小屋很温馨，黑猫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并且做了一个美美的梦。醒来的时候，女孩准备了吃的端到它面前，黑猫伸了个懒腰，像个女王般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一切。女孩叫它“黑炭”，于是黑猫有了名字。女孩说，我不喜欢你脏兮兮的，于是黑猫再也不去翻垃圾桶，也不在草地上打滚了。女孩说，你不能那么冷漠，于是黑猫见谁都喵喵叫，用身体去蹭人家的裤管。女孩说，你可不可以让我挠挠你的肚子，于是黑猫听话的躺下来，四脚朝天露出它那从不见人的柔软肚子。于是，黑猫开始过起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吃着鲜美的鱼，喝着新鲜的牛奶。可是好景不长，疼爱女孩的外婆去世了，紧接着女孩的男朋友出了车祸。所有人都摇着头说，咳，这黑猫，不吉利。女孩终于信了，这黑猫，不吉利。于是她哭着将黑猫扫地出门。愚蠢又虚伪的人类，黑猫想。黑猫头也不回地走了，它的猫步还是走的又优雅又高贵。
4.
年轻妈妈从市场上买回一只浅灰色的兔子，一个多月大的兔子比手掌大不了多少，乖巧地伏在手掌心里惹人怜爱。今天是儿子的六岁生日，女人下班后急着买菜回家给儿子做顿丰盛的晚餐。在路边，她看到有人在兜售兔子，她停下了脚步。女人摸摸小兔子的头，耷拉在一边的大耳朵受到惊吓颤动了一下，灰蓝色的大眼睛无辜地眨巴了两下。女人的心一下子变得柔软无比。她想起了儿子那双纯净的眼睛，呵，多么像。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决定买回家给儿子当生日礼物。回到家，儿子有些兴奋地扑上来，像个小毛虫一样赖在她身上不肯下来。她笑着给儿子看礼物，诺，这是妈妈送你的小兔子，你和小兔子一边玩去，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女人围上围裙走进厨房。油锅已经冒热气了，她娴熟地把鱼推入锅中。在一阵短暂急促的嘶嘶声后，油开始在锅里不安分地嘶叫起来，紧接着就变成了一群疯狂肆虐的小鬼，四处乱窜。那条可怜的鱼一动不动地躺在这群小鬼中间，被任意撕咬。女人听见屋外的儿子问：妈妈，这兔子眼睛怎么不是红色的？女人笑笑，不予理会，她用铲子给鱼翻了个身。她开始切土豆丝。儿子冲进来，左手提着兔子耳朵，有些得意地嚷道：妈妈你看，它的眼睛变红色了！女人抬起头，惊恐地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赫然成了两个血窟窿，鲜红色的血泡不停地往外冒。血从客厅一路滴到了厨房，地上到处是儿子留下的血脚印。灰色兔毛粘哒哒地粘在一起，纠结成了一个个深褐色的小毛团，那两条瘦弱的后腿笔挺挺地悬挂在半空，偶尔抽动几下。儿子粉嫩的右手里捏着一只中华2B铅笔，凝固的血滴挂在笔尖上摇摇欲坠。她想起来了，铅笔是她早上削好给儿子的。妈妈，你手指流血了。她低头看，嫩黄色的土豆丝飘在一片血水里，晃啊晃。她突然一阵晕眩。
5.
男刺猬很爱很爱女刺猬。他每天最爱做的事就是晚饭后牵着女刺猬的手，从小树林这头走到那头。傍晚天空的云一朵紧挨着一朵，连成一大片，软绵绵地浮在半空中。晚风轻拂他们的脸庞，温柔地像彼此的手。现在是秋天，光秃秃的树丫上仅有的一片树叶执拗地与风互相拉扯，终于，轻飘飘地落下来。一阵微风，树叶灵活地翻了个跟头，跟风跳起了华尔兹。心情好的时候，女刺猬也会随风起舞。舞步略显僵硬，甚至有些滑稽，但在男刺猬眼中，那是全世界最优美的舞姿。此刻，他的眼里，他的心里，全是女刺猬跳动的身影。他们牵着手走到一间木屋前，木屋里住着一对恩爱的老夫妻。每天六点半，他们准时打开电视机，有时看看新闻，有时看看连续剧。最近他们在看一部老土的台湾言情剧。男主角总是声嘶力竭，女主角总是声泪俱下，男刺猬看的很头痛，但是女刺猬很爱看，并且经常被感动的泪流满面。唉，女人可真奇怪。男刺猬常常在想，要是那对老夫妻回过头，一定会惊诧地看到自家窗台上两只紧紧依偎的刺猬。这天，是大结局。沙滩上，男主角从后面拥抱着女主角，风吹起白色长裙，一切都显得很完满。女刺猬早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呜咽着说：你也抱抱我，从后面抱抱我。男刺猬犹豫了。女刺猬哭的更凶了，你不爱我！你不爱我！男刺猬心疼地张开了双臂，哦，宝贝，我爱你。然后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女刺猬。女刺猬后背上的刺一根根扎进了男刺猬柔软光滑的肚子里，刺穿了他的肠，他的胃，他的心。人类所说的万箭穿心大概就是如此吧。男刺猬抱得更紧了。女刺猬陶醉在爱人温暖的环抱里，慢慢地感觉后背被一团温热的液体包围了，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奇异的腥甜味。她留下了幸福的眼泪。
6.
杰克是一只蚂蚁。没错，一只头上长触角，看上去实在不怎么样的蚂蚁。当然，除了杰克以外，谁都不知道他叫杰克，大家都叫他小不点。杰克只是他给自己取的一个洋名，一个用来区别他家族中其他蚂蚁的名字。在家族中其他蚂蚁看来，杰克不过是只瘦弱的年轻蚂蚁，弱不禁风，干别人不屑干的零碎活，吃别人吃剩下的食物，但他似乎还挺乐观自信的，任何时候都高高昂着头，独来独往。杰克自己却不这样认为，他始终认为自己是家族中最特殊的一个，他有一个洋气的英文名，叫杰克。他还有一个特别远大的抱负，那就是去全世界流浪。虽然他不知道世界有多大，但他听家族中最有见识的长老说过，地球是圆的。他想，既然地球是圆的，那我绕着走一圈就能回到原点了。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又在沸腾了。从他记事起，他就在为这一天做打算了，最近他越来越相信这一天已经不远了。杰克其实没出过远门，他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离家五米开外的一个墙角跟，搬回了一粒白砂糖。这是家族准备过冬用的粮食，但是杰克趁没人注意偷偷尝了一口，那是他这辈子吃过最甜的食物，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杰克没什么朋友，他也不屑与这群碌碌无为的蚂蚁为伍。这些没脑子的家伙！杰克暗地里这样叫他的同伴们。所以可想而知，没有人知道杰克心中的远大理想，也没有人知道杰克已经为这趟远行预谋很久。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夜，天气闷的出奇，一场大暴雨即将降临。所有人都早早的睡下了，进入了香甜的梦乡。只有杰克在潮湿的床上翻来覆去，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出现一句话：就是现在！杰克，就是现在！于是杰克翻身起床，收拾行李，拿足了干粮，然后决定坐下来写一封信。他想来想去，最后只写了这么一句话：我去流浪了！署名：杰克。可是想到没人认识这个叫杰克的家伙，于是他又划掉了杰克重新写上：小不点。就这样，我们的杰克就背起行囊义无反顾地出发了。他跨出家门的时候，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闪电刺痛了眼睛，紧接着就是一记沉闷的响雷。杰克有点心惊，但还是硬着头皮向前走。没走几步，天空便开始像被打翻的水盆，一股脑儿地往下倒水。雨幕遮住了前方的路，更要命的是打在杰克身上，痛不欲生。杰克有点后悔了，想往回走却又不甘心。这时，一块比杰克大数十倍的冰雹砸在杰克跟前，杰克吓得倒退数步，终于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拔腿往家里跑。他跑进屋用力关上门，靠在门后面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说：还好还好。有一只叫杰克的蚂蚁，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是去全世界流浪，他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是离家五米开外的墙角跟，他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是在一个大暴雨的夜晚出了趟门。
7.
最近，海洋公园的水族馆里新添了两位成员。两条貌不惊人的鱼，唯一的奇特之处是它们拥有一张类似于人类的嘴唇，丰厚并且红润，而且只有一有空闲它们就会不断地亲吻对方。像人类一样，沉默而亲密地接吻。馆里的工作人员试图将它们与其他鱼类混养，但这两条原本温顺安静的鱼，只要一看到有其它鱼类混入他们中间，就会瞬间发狂，展开不要命的厮杀。于是工作人员只好将它们单独养在一个空旷的大玻璃缸里，每天喂食少量的草木灰。他们从不吃饲料。有人说，那个男人自从妻子去世后就变得精神恍惚，整天捧着妻子的骨灰盒念念有词，谁也听不清他嘴巴里在念叨什么。有天，他从市场上带回一条鱼，将它养在妻子的骨灰盒里，每天陪它说话。没有人知道他是在对妻子说话还是对那条鱼说话。早晨起床后，男人小心翼翼地拿出装有妻子骨灰的盒子，用手指抓起一小撮骨灰洒在水面上。那条鱼扭动着柔软的身躯在水里撒欢，愉快地吐着泡泡的同时吞食着水面上的骨灰。未了，鱼尾巴用力一甩，溅的男人一脸的水珠。说来也怪，那条鱼原本青白色的肚子上渐渐地长出了一块绯红色的红斑。那红色，红的触目惊心，光线照射下，隐隐地看得见肚子里的器脏。只有男人知道，妻子的肚子上也有一块绯红色的胎记。而那鱼嘴，也越来越像妻子的嘴。所有人都说，男人疯了，那鱼成精了。鱼的胃口越来越大，男人忧愁地看着手里所剩不多的骨灰，做了一个决定。他关上门窗，微笑着对鱼说：你别急，我来陪你了。他坐下来，用一把锋利的刀片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左手手腕，然后用力一划，由于没有掌控好力度，有几滴血不小心溅到了水里，那鱼噗噗地冒了几个泡。他心里有一种凛冽的痛感，让他的头脑无比清醒。于是他铺开信纸，开始给他唯一的朋友写信。男人三天后才被人发现死在家中，他的朋友，就是水族馆馆长，料理了一切后事。最后，馆长把男人的骨灰盒连同那个养了鱼的男人妻子的骨灰盒一起搬回了家。如果你要去水族馆看鱼，一定要亲眼去看看那两条鱼。它们就在进馆左拐的第三个玻璃缸里，前面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两条沉默地亲吻的鱼。
8.
他被关在一个安静单独的笼子里。一个小时前，他是这个养殖场里最威风凛凛的一只公鸡，鸡冠高耸，鲜红如血，张开的翅膀强劲有力，皮毛光滑油亮，啼声响彻云霄。他像所有刚进入青春期的小伙子一样，凶猛好斗，目空一切。鸡圈里有五只和他同等年纪的公鸡，每一只都是他的手下败将。他喜欢追在他们的屁股后面，看他们惊慌失措地逃命，那副样子可真好笑。他愈发来劲了，加快步伐赶超他们，然后展开双翅拦在他们面前。趁他们瑟瑟发抖的时候，猛地飞扑上去在他们身上狠狠地啄一口。那几只可怜的公鸡带着新伤旧伤四处逃窜，留下一地鸡毛。他有些得意地仰天长啼一声，以示胜利。周围的那些母鸡们缩在角落里不敢靠近，像看个英雄一样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崇拜。他横扫了一眼鸡群，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在她们中间，唯有一只母鸡能引起他的兴趣。那是一只体态丰腴，特立独行的黄母鸡。当所有鸡兴奋地看他们打斗的时候，她冷静地啄着地上的米粒；当所有鸡崇拜地看着他的时候，她依然啄着地上的米粒头也不抬。他观察了很久，决定让这只母鸡做他的王后。恩，明天，明天我就去找她，要她做我的王后。他在进入梦乡前这么盘算着。突然，他眼前晃过一道强光，他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接着，他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抓住了翅膀，他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却动弹不得。他被带到了一间屋子里，有个一脸漠然的男人接过他，蹲下身顺势将他摁在地上，他的翅膀被翻向背后，保持了一个难看的左侧卧的姿势。男人抬起右脚，脚上穿的是一双军绿色的球鞋，他看到鞋底沾满了泥土和粪便，他的双脚被紧紧地压在这双脏兮兮的球鞋下面。他感到莫名的难堪和屈辱，奋力挣扎起来，并扯破喉咙大叫。他感觉到一个冰冷的硬物探进他的体内，蛮横无理地探索了一番后，用力掏走了一样东西，他不知道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那是他身体里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他安静下来，放弃了反抗，身体里空落落的，也许男人掏走的是他的心。恍惚间，他听见男人说，好了，带走吧。他觉得很累，很想好好地睡一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太阳高照，他今天竟然忘记了啼鸣。他抖抖毛，打算开开嗓，却像被人捏住了喉咙，只能像个娘们那样咕咕叫两声。他有些失望。事情变得越来越糟，他发现自己引以为豪的鸡冠开始萎缩，他的体型也越来越臃肿。最令人恼火的是，有天他看见自己的手下败将骑在他的王后身上，他却不敢上前与之决斗。他恨自己的无能，恨那只抢了他的王后的手下败将，恨他那不知廉耻的王后，他更恨那个在他身上动了手脚的男人。他在一个晨光熹微的清晨，看到了那个男人，男人举着刷牙杯，半睁着睡意朦胧的双眼。他觉得一股热血冲到了他的脑门，他早已萎缩的鸡冠再次闪现出耀眼的红色，他的毛竖在那里，像一把把待发的利剑。他倒吸一口气，凌空飞起，猛扑向那男人。男人躲闪不及，眼睛被啄了个正着。男人丢下刷牙杯，捂住眼睛，痛得哇哇大叫。鲜血从手指缝里潺潺流出，滴了一路。他是在打盹的时候被人抓住的，抓他的人一路骂骂咧咧，但又害怕地将他提的远远的。他知道这次是真的有去无回了，他像个赶赴刑场的壮士，神情凝重。他扭过脖子，含情脉脉地最后看了一眼他的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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